眼神
“爸爸，新年要到了。我的朋友們買了新衣。我也要買新衣……”
“別吵了，快去讀書！去！”一旁的太太幫我打了圓場。
夜裡，她在我耳邊悄聲地問：“怎樣？工作還沒有著落嗎？”
我搖了搖頭，發現了妻子眼中一閃而過的失望。三個小瓜期待的眼神、愛妻落寞的眼神……我還能做甚麼呢？一切都因為那個沒良心的老板辭退了我！
“老臣，真抱歉。我知道就快過年了，你的負擔也很重，但公司真的不行了。關於遣散費方面，就請你看在多年交情上讓我分期付款吧！”老闆輕描淡寫地說著，但這番話卻深深地撼動了我。
至今，我還記得那一字，一句。
記得當時，無論我怎麼求、怎麼說，他都只是將抱歉挂在嘴邊。從那天開始，他好像從人間消失了一般。
打從那天開始，我天天去應徵，可是卻竟然至今都找不到工作……真不知最近是走甚麼霉運！
今天，報紙上又刊登一宗掠奪案。這個世界到底在搞甚麼？社會病了、人人都病了嗎？難道這世界真的沒救了嗎？
“是了，這個是最快的方法了，反正現代的人都是沒良心的！富有的人拼命擠壓我們這種小市民；貧窮的人也是不知善為何物，把自己的人格藏進地底！我只不過是和大家一樣罷了嘛！”
“不行！這怎麼可以？！你不是一向來都看不起這些人嗎？你怎麼可以成為他們的一分子呢？”
“可是……再過一個星期就是新年了，家里的米糧也就快用光了，年貨還沒有買，新衣也還沒有著落！每年，我都會給孩子、老婆過得好、吃得好。今年怎麼可以……”心中反覆出現的兩把聲音困擾著我。
最後，我將菜刀放進肩包中，把心一橫，騎了電單車出發。平時不知節儉，沒有儲蓄，結果一個變化就擊倒了我，今天竟然淪落到這個地步……
按著良心，我告訴自己：只搶一個不會有事的。算他運氣不好咯，反正這個社會也沒甚麼好人了！所有人都不是好人！
一想到這裡，我連一絲的罪惡感也消失了。打定主意學人家掠奪，我決定向女生下手，轉過這個路口後，第一個出現的就是我的目標了！
主意一定，我就靠在小巷的牆邊假裝修理電單車，身後的腳步聲漸漸靠近。
我偷偷望了望後鏡，是個女的。四周沒有其他人了，看來是我開工的時候了。
我將手放進胸前的肩包內，準備拿出菜刀了。
“我不會傷害她，我只要錢！”我的心裡重複地告訴自己，希望自己能夠儘快完事。
一轉身，我的血液頓時像凝結了，放在包包裡的手和刀都拔不出來了。
這個人的眼神、氣質懾住了我……她整個人散發出來的磁場是那麼的善良和仁慈……
她望著我，眼神好像在告訴我：“我會包容你所有的過錯。甚麼事都會過去的。”
我怔住了，過了良久，她開口說道：“先生，你的電單車壞了嗎？有甚麼需要我幫忙嗎？”
見到她的眼神後，我連想騙她說電單車壞了的話也講不出口了。
“噢……沒事……”我好像做錯事的孩子。低著頭、小聲地回答著。
“沒事就好了。還以為電單車壞了呢，現在送修應該很貴吧？而且還要推一段很長的路。”
我尷尬地笑了笑，心中感激她喚醒了我塵封已久的善心，而她再次確定我不需要協助後才放心地離開。
最後，我也默默地轉身，騎著電單車離開。我知道，回家後也許得面對妻兒失望的眼神，但至少我沒有幹下讓她們蒙羞的事。
我想，不管過了多少年以後，我還是會感激這個喚醒我的眼神，讓我即時回到人生的正軌中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