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他遇上她
自從妻子車禍去世後,他轉了工作、換了車子、搬了家,甚至不再使用任何她喜愛的日用品品牌,不再光顧他們以前常光顧的餐廳,連她喜歡的食物都不再踫。一切,只為了讓自己能夠忘記她。
如果不是因為年邁的雙親,他早就離開這個盛滿他們回憶的城市了。熟悉的朋友都知道,他不願意回憶起她,也不允許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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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了讓未婚夫與她之間的回憶永遠牢牢記掛在心裡,她堅持把他所有的東西留下來,即使一度為了償還房屋貸款而陷入經濟困境,她還是硬撐著,不願把房子賣掉,包括那輛已有十年車齡的汽車。
家理所有的日用品都是他常用的牌子,每個星期定期光顧他們定情的餐廳,點他最愛吃的餐點,點播他最喜歡的音樂;兩人的照片,以及送給彼此的禮物都完完整整地收藏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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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在修車場裡,他第一次和她踫面。
“那車子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,如果你們不修,我送到別家去。”
“小姐,不是我們不願意修,我們只是告訴你狀況,你車子的引擎已經老舊不堪,車身又被撞成這樣,修起來起碼也要超過1萬令吉,而且日後還是會有許多問題,這樣真的很不划算,倒不如買輛新的,就算送到別家去,情況也是一樣的。”
“那……你讓我想想吧!可是,你們不能在未經我的同意,對車子做些甚麼。”
“放心吧,小姐,你過慮了。”
“她怎麼啦?我看見她好像在哭。”一名同事好奇地問道。
“吶,她的車已經毀成這樣了,她還堅持要我們幫她修理。說甚麼是未婚夫留下的遺物,她一定要保存起來。”另一名同事解釋道。
他望著她遠去的背影,心裡湧起一股莫名的憂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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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第二次見到她,是在酒吧裡。當時,她已經微醉,他一眼就把她認出來。
當他正要離開時,她已醉得不省人事。
“小姐,你醒醒啊!”酒吧的侍者正為該如何處置她而煩惱。
“我送她回家。”他自告奮勇地幫她結賬,並打算送她回家。
離開酒吧後,他開始後悔自己多管閒事,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處置她,這是他有生以來做過最荒唐的事,在酒吧裡把一個醉得不省人事的陌生女子帶走。
“爸媽,我朋友喝醉了,我讓她在這裡睡一晚。”最後,他決定把她帶回父母家裡。
第二天醒來,當她發現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間時嚇了一大跳。
“請問……”她有點遲疑地問著眼前的老夫婦。
“你醒啦!先去洗把臉,我們家建雄去買早餐了。”
“建雄?誰是建雄?”
“我們的兒子阿Ben啊!”
“阿Ben?”她完全被搞糊塗了,兩名老人家所說的名字,她一點印象都沒有。
“不好意思,我先走了。”她頭痛欲裂,根本沒辦法厘清自己的思緒,只想快點離開這個陌生的地方。
“先吃早餐吧,待會兒我送你回去。”趕著離開的她正好和他正面相迎,見到這個把自己帶回家的男人以後,她覺得他似曾相識,但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他到底是誰。
她感覺到他們並無惡意,所以接受了他們的建議,先吃過早餐,再讓他送她回家。
“我們認識嗎?”在車上,她終於忍不住問他。
“不認識,但是我們見過面。”
“在酒吧裡?”
“那是第二次,我們之前在車廠也見過一次。”
兩個陌生人就這樣成為了朋友,後來,他們才發現,原來彼此的另一半,都死於同一場車禍。
雖然,兩人採用了不同的方式來過活,一個忙著記住,一個忙著忘記,但其實都是把自己縮在自己的世界裡,根本沒有面對另一半已經逝去的事實。
“你知道嗎?我一直想把所有關於他的回憶留住,但是原來是不可能的,記憶會越來越模糊,連看到、握到的物質,也會隨著歲月的流失而褪色,車子、房子、家具、用品,甚至記錄我們生活的錄像帶和照片也會變質,世界上原來真的不可能有永恆。”
他的心一陣抽痛,首次流下淚來,原以為早已經忘記的她,再次浮現在腦海裡。聽著她邊哭邊訴說從前,他的情緒像缺了堤般全湧上心頭。
5年來,他首次放任自己思念妻子。也許,在同病相憐的人面前,實在沒有甚麼好隱瞞的。
“甄,我在想,我們是不是應該放下他們了呢?5年來,我們誰也不好過,或許,我們都不應該太執著。”
“你說得沒錯,他應該也不想看到我這樣的。”突然像找到新的領悟般,她的心仿佛不再那麼痛了。